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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在前进的道路上——邵大箴访谈(作者:作者:刘礼宾 )

时间:2013-04-15 13:15 来源: TAG标签: 点击:

(一)我所走过的历程

刘礼宾:1976年“文革”结束,“新时期”到来,当时在中央美院任教的您有怎样的感受?

邵大箴:我1960年开始在中央美院任教,在当时是很年轻的教师,和我一批的年轻教师有靳尚谊、刘勃舒等,我们大都是1934年到1935年出生。1960年之后,全国教师的工资以及级别都没有变动,到1978年我还是助教。“文革”耽误了10年,打倒“四人帮”以后,我们的心情非常舒畅——1977年中央美院恢复了招生,学生还是工农兵学员。1978年,中央美院开始了正式招生。

刘:此后您主要开展了哪方面的工作?

邵:当时中央美院美术史系的系主任是金维诺。“文革”之前,他负责过《美术研究》的编辑工作。1978年,他提议复刊《美术研究》(1960年《美术研究》停刊)。同时,金维诺、程永江和我酝酿创办一本新杂志——《世界美术》。我们拟定了创刋报告,由我亲自到文化部找到了林默涵部长,到新闻出版总署找到了负责同志,请他们批示申请文件。学校里面具体支持《美术研究》复刊、《世界美术》创刊的是朱丹先生,他当时是中央美院的负责人,开了几次会,积极支持这件事情。1979年,《美术研究》、《世界美术》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发行,第1期就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,发行量都达到了近二十万份。《世界美术》的编辑和行政工作由程永江和我负责,程永江当时担任美术史系副主任兼外国教研室主任,但不久他到香港去了,《世界美术》就由我负责。当时王琦先生在《世界美术》指导和负责审稿工作,李春也参加了部分编辑工作。我们都是在教学之余做编辑工作。

刘:你个人有哪些文章在这两期杂志上刊载呢?

邵:1979年我做了两件事情。第一件事情就是在《美术研究》上了发表了一篇文章——《关于人体模特儿》,发表在《美术硏究》第一期上,简要地论述了“模特儿”的产生历史以及在美术教育中的作用。这时美术院校刚刚开始恢复正轨教学、准备恢复使用模特儿,但不少人还有疑虑时撰写的。这篇文章发表以后,在美术界,尤其是在美术教育界反响不错。当时刚刚上任的江丰院长亲自在办公室找我谈话,说这篇文章写得非常好,鼓励我继续做这方面的研究。《世界美术》从第一期开始连载关于“西方美术思潮”的文章,介绍西方现代主义艺术的各个流派。这些文章对国内了解西方美术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。1982年,我受文化部的委派,参加了美术教育代表团,到欧洲去访问。回来以后,我写了不少介绍欧洲当代美术的文章,并先后在北京、天津、杭州各大学做讲座,参加各类讨论当代艺术的硏讨会,当时国内学术气氛很浓,大家心情十分舒畅。

刘:此后一段时期您多有著作问世,并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。

邵:1979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一本书——《现代绘画简史》,我给该书撰写了“序言”。这本书的作者是赫伯特·里德(Herbert Read)。“文革”之前,他曾到中国来访问,把这本书的英文版送给了中国美协。当时中国美协有一位工作人员叫刘萍君,他翻译了这本书,但是一直压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没能出版。打倒“四人帮”之后,关于这本书的出版问题还是有争论,后来马寅初的女儿马仰峯,上海人美的资深编辑找到我,征求我对这本书的意见,决定出版后让我写一个“序言”。“文革”后期我就看过这本书,觉得这本书很好,就欣然接受,这本书出版以后影响非常大。

上世纪80年代初,我在河北师范大学讲课的时候,有人把讲课内容做了录音,整理成了文稿。河北美术出版社把文稿寄给了我,希望能够出版。我在讲稿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,1982年初,《西方现代美术浅议》出版。这本书比较浅显易懂,当时在全国还有一些影响。

当时还写了几本书,一本是与奚静之合作撰写的《欧洲绘画简史》,一本是节选翻译的温克尔曼的《古代美术史》,我撰写的论文则集成了《传统艺术与现代派》。80年代下半期写的文章结集于《西方现代美术思潮》,由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。改革开放的新风使我的工作热情高涨,可以说是在夜以继日地工作。

刘:你在做西方艺术介绍工作的同时,还参与了一些重要的外国展览的引入工作。

邵:我参与引入了1987年举办的“印象派画展”,那是受文化部委托去法国各博物馆去挑选作品的,法国政府由于多方面的考虑,包括中国美术馆的条件,对来华作品限制很严,许多作品不批准来华展出。我还对一些来华展览进行了评价,比如为挪威的蒙克艺术展、“19世纪法国农村画派展览”撰写了评论。

刘:除了在中央美任教以外,上世纪80年代上半期,你开始在《美术》杂志工作。

邵:中间还有一个插曲。1981年,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来北京吸收一批访问学者,江丰院长推荐我去,我就把我发表的文章的题目交给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来访人员。当时的会面地点在北京饭店,他们看了论文提纲,欣然同意我去做访问学者。但是当时我有些犹豫,一些老学者也表示反对,比如艾中信先生,他觉得我在国内应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。我经过慎重思考,就没有去。

1983年,江丰院长希望我到《美术》杂志社工作。我热爱教学,所以有些犹豫,一直拖到1984年,我才决定接受这项工作。我一方面在美院教书,编辑《世界美术》;一方面在《美术》杂志担任副主编。1985年第五次美代会开过以后,正式任命我做《美术》杂志主编。

刘:1985年正是“85美术新潮”兴起的时候,你对这一现象持何种态度?

邵:对于“85美术新潮”,我的态度是“有保留的支持”。我当时发表了一些文章,认为应该正确对待青年美术思潮,另外也分析了这种思潮中存在的一些“无政府主义”、“虚无主义”倾向。当时我的态度是比较矛盾的,《美术》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杂志,它不可能不受到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,我个人又感觉到青年艺术家的积极性是应该保护的,就导致了我一些矛盾的心理和矛盾的做法。现在看来,是当时的处境所决定的。

刘:你曾对这一时期的一些重要的艺术创作进行了支持。

邵:我对一些严肃的、真正有见解的、真正具有创新意义的艺术创作进行了支持。

改革开放初期,有一个很重要的现象,就是四川美术“乡土绘画”的兴起。1979年,罗中立创作了油画作品《父亲》。1980年,该作品在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上展出,引起很大的争议。当时有些人批评罗中立的《父亲》,认为《父亲》丑化了“农民”的形象,其中最典型的一篇文章就是西安美术学院教师邵养德写的。我是支持罗中立的《父亲》的,何溶向我约稿和邵养德争论,发表在《美术》杂志上。(当时《美术》杂志的负责人是何溶,他支持罗中立创作的这件作品。我家和何溶家住得很近,周韶华当时也参与《美术》杂志的编辑工作,我们经常在一起交流。)。我认为《父亲》描绘的是中国农民的真实形象,提醒我们要意识到他们的处境。假设用以前“理想化”的美术观点去看的话,这件作品当然是离经叛道。我认为《父亲》有两点值得我们注意,一是在写实主义传统技法基础上的创新,罗中立吸收了苏联画家科尔日夫注重坚实塑造形体的特征,科尔日夫的绘画有粗犷的肌理效果,鲜艳的色彩,强有力的笔触,罗中立当时看到过他的作品;另一方面,罗中立还看到了美国超级写实主义的作品。两种流派都影响了他,我认为《父亲》这件作品是中国油画史上的杰作。

邵养德是一位对艺术非常忠诚的美术史家,他认为《父亲》丑化了农民,这种风气一兴起,会对美术创作造成不好的影响。他作为一位美术史论家,有这样的忧虑并不为过。但是我的文章发表以后,引起了一场风波,有人拿着我的文章,到邵养德家里去和他辩论,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。我到现在还坚持我的观点,他还是坚持他的观点,我们互相尊重。

除了支持罗中立的作品之外,我还曾发表文章支持徐冰的《天书》。文章发表在了《人民日报》上,在当时的条件下,把一件有争议的作品的评价发表在《人民日报》上,是有一定困难的,当时我冒了一定的风险。

刘:同时,上世纪80年代您主持召开了一系列理论研讨会,产生了重要的影响。

邵:我到《美术》杂志工作以后,首先在香山召开了第一届理论讨论会,后来成立了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,我担任主任(一直任职到现在),沈鹏、薛永年、水天中担任副主任。理论委员会1986年在烟台、1988年在杭州召开了学术研讨会,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理论工作的发展。

刘:1989年,中国现代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,这一展览是上世纪当代艺术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,展览集中展现了“85美术新潮”中涌现的重要作品,您和这一展览有哪些具体接触?对它做何评价?

邵:1989年的中国现代艺术展是年轻理论家高名潞、栗宪庭、唐庆年他们策划、组织的,高名潞是重要的组织者。他们早就酝酿举办这一展览,早在1986年就在珠海举办了“85新潮幻灯展”。这一展览最早准备在农展馆展出,后来想在中国美术馆展出,他们找到了馆长刘开渠先生。刘开渠说:这个展览要在中国美术馆展出,必须要得到美协邵大箴的同意(当时我在中国美协担任书记处书记,《美术》杂志主编,负责理论方面的工作),只有得到邵大箴的签字以后,才能在中国美术馆展出。后来高名潞到我家商量。我谈了三个条件:1、不要有违反“四项基本原则”的作品出现;2、不能有黄色作品出现;3、不能当场有行为艺术、观念艺术当场表演的作品出现(中国美术馆当时有此规定)。高名潞当时同意了,而且写了书面保证。当时达成了协议:把全国各地创作的观念、行为艺术作品以照片的形式在一楼展出,二、三楼展出传统意义上的架上作品。这个展览展出的时候,他们基本上遵守了这三项规定。但是后来有些人在开幕式的时候做了一些行为作品、观念作品,《买虾》、《洗脚》、《孵鸡蛋》、抛避孕套等,更严重的就是肖鲁的“开枪”,这使展览被迫中止,高名潞、唐庆年对这些发生的事情事前并不清楚,

刘:对这样一个颇具争议的展览,各方面做何反应?

邵:开展前夕,我们组织了审查委员会,人员来自中宣部、文化部,还有中国美术馆的负责人,美协的负责人,我也参加了审查。其中王广义的作品《毛**》引起了异议。当时有人提出:把毛主席放在格子里面,是否上对毛主席的侮辱?王广义从事理性主义绘画创作,注重理性分析,对毛主席也要作理性分析,这是他的意思。在当时条件下,人们可能会误解《毛**》这样的作品。后来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,王广义做了一个文字说明,说他是从理性主义绘画的角度创作这件作品的,这件作品终于得以展出。此后上任的文化部领导对这件作品很不满意,在此不作赘述。

刘:据说这个展览受到了外国人的关注?

邵:一些外国人对中国现代美术展感兴趣,有各种各样的动机,绝大多数人是善意的,希望中国更开放,也有个别用心不良的人希望把事态扩大,造成一些青年人与政府的对立。在展览被停止之台,有些外国势力想煽动青年人采取抵制态度,在由许多青年艺术家参加的会上,高名潞、唐庆年站出来公开表示,不应该接受极少数人的挑唆。“学潮”之后,我离开了《美术》杂志,专职在中央美院任教。

刘:那时候气氛是不是有些沉闷?

邵:我很喜欢读书、思考问题,也喜欢教书,这段时间反而做了不少事情,写了一些文章。

刘:上世纪90年代,您主要做了哪些工作?

邵:一方面,我对中国画的走向很关注——包括对“文人画”的关注,对传统的关注,对写实主义中国画的关注等,发表了一些文章,80年代下半期开始我自己也开始画中国画。另一方面,我参加油画界的活动,对20世纪中国油画的历史进行了一些学习和硏究,对当代油画创作进行了评价,对油画的“写实性”、“写意性”进行了思考。此外,我还参加雕塑界的活动,关于城市雕塑,我发表的一篇文章是《宁缺毋滥》,发表在《美术》杂志上我是较早的提出这一观点的。

这期间编了自己发表的有关中国现当代美术问题文章的集子《雾里看花》,由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版还写了一本介绍西方现代雕塑的小册子,对艺术作品的品格问题做了一些思考,也写了一本小册子,祘是提出了一些问题。

这期间做的工作还有:由我主编、有李松、水天中、刘曦林、范迪安等参加撰写的《20世纪中国美术史》一直在进行中,将由山东美术出版社出版。

我先后担任了《中国大百科全书·美术卷》的副主编和新版的主编工作,也参加了不少条目的撰写;主编了《世界现代艺术大辞典》,是由上海文艺出版社组织的。

90年代中期之后,我又兼任《美术硏究》主编。

刘:在长期的教学过程中,您可谓桃李满天下,其中不乏杰出的美术史家、批评家。

邵:谈不上桃李满天下,除了本科教学外,我培养了将近30名硕士和博士硏究生,其中博士居多。

刘:在中国美术界,您的开放豁达、兼容并蓄使您得到了广泛尊敬,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?

邵:过誉了。兼容并包是的做人态度、治学态度确实是我努力的方向,人各有所长,不同的学术见解、学术观点都有其存在的价值,人应该听取多方面的意见,艺术也应该有多元化的表现。不能一种学派、一种风格去压制另外一种流派和风格,中国社会需要这样的态度。

作者:刘礼宾

(文:/摄影:/责任编辑:baishitou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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